香港「帽子大王」的孟加拉國故事
在距孟加拉國首都達卡45分鐘車程的一家工廠裏,有上萬名工人忙碌在生產線上。這家工廠一天可生產超過20萬頂帽子銷往世界各地。
工廠的創辦人是香港企業家顏寶鈴。十年前,她緊隨「一帶一路」倡議,決定赴沿線國家投資,飛達帽業控股有限公司成為率先進駐孟加拉國的香港企業。被同行譽為「帽子大王」的她,而今已是孟加拉國華僑華人聯合會的永遠名譽會長。
新華社記者 陸敏
坐在香港總部五顏六色的「帽子牆」前,剛從達卡回來的顏寶鈴向記者分享了她的孟加拉國故事。
「我是港企在『一帶一路』沿線國家投資設廠的先行者,也是見證者和受益者。」顏寶鈴說。
回想十年前的情形,顏寶鈴至今都有些「後怕」。「再來一次,我未必敢選這條路。」
這是孟加拉國的一個貧困村莊,眼前是叢生的野竹林和大片荒地。夜晚,野狼野狗的嚎叫聲此起彼伏。趕上雨季,村路難行,進出不得不靠牛車。
缺電缺水,基建落後,居民生活貧困,受教育程度低下。「一天停電二三十次,九成員工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。」顏寶鈴說,惡劣的環境讓團隊畏縮,「只能我自己帶頭上」。她脫下商務套裝,買來牛仔褲、運動鞋,拖著行李箱奔赴孟加拉國。
顏寶鈴不怕吃苦,在福建長大的她堅信「愛拼才會贏」。上世紀八十年代,她隨父母來港後抓住改革開放的重大機遇,做起了帽子進出口貿易,1992年她返回內地在深圳投資建廠。2000年,飛達帽業在香港上市,成為當時全球唯一上市的製帽企業。
2013年3月,顏寶鈴作為新當選的港區全國人大代表首次到北京參加全國兩會,全新的視野讓她對國家大政方針有了更多關注。當年秋天,「一帶一路」倡議正式提出,她意識到,這是勞動密集型製造企業「走出去」發展的難得契機。經過充分調研,她發現孟加拉國是全球紡織業加工和出口大國,有技術經驗的年輕勞動力充足,於是決定將主要生產線遷往該國。
打井、修路、發電……整整兩年沒休過一天假,顏寶鈴率團隊硬是在荒郊野地裏建起了一座現代化的生產基地。
今年5月,飛達帽業在當地的第四期廠房將全面投入使用,廠房總面積超過9萬平方米,當年的百人小廠已發展成現代化的萬人大廠。
「企業的快速發展得益於『一帶一路』倡議的紅利。」顏寶鈴說。孟加拉國2016年加入「一帶一路」倡議,是該倡議的重要參與國。至今,中國已在孟加拉國基建能源等領域投資建設了一系列重大項目。
「十年前,孟加拉國只有我國早年援建的友誼橋等基建,現在路、橋、電站紛紛建起來了。去年中國企業建造的帕德瑪大橋開通,單這一座橋就能讓該國五分之一的人口受益。」親歷變化的顏寶鈴說,「路通財通,廠裏每個月有逾百個集裝箱發往港口,車程從過去的17個小時縮短到4個半小時。」
飛達帽業所在的村莊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:從當初不到400人,發展成為擁有近4萬人口的繁榮市鎮。2017年,該村莊經孟加拉國有關方面批准,正式命名為「飛達鎮」。
「當年全村只有一家小豆腐店,稀罕得不得了。現在蘭州拉麵、灌湯包子、沙縣小吃……各式各樣的中國風味都能在鎮裏找到,熱鬧極了。」顏寶鈴說。
十年來,公司定期給員工派發裝有米麵糖油等生活品的「福袋」。顏寶鈴還設立了扶貧基金,捐建集市和孤兒院。每逢節日,她會穿上當地的傳統民族服裝,與大家一同慶祝。
村民到廠裏上班,掙錢了,生活條件好了。有時候顏寶鈴在鎮裏行走,會有村民上前請她喝杯奶茶。顏寶鈴很感動,「在我心裏,孟加拉國也是我的故鄉,他們就是我的鄉親」。
在「一帶一路」沿線國家投資,國情不同、文化迥異,從零起步的顏寶鈴知道有多難。如今在海外站穩腳跟的顏寶鈴想幫助更多中國企業走出去。2017年,她牽頭成立了孟加拉國華僑華人聯合會,凝聚華僑華商力量,牽線搭橋,資源共享。「能為中國企業提供實實在在的幫助,這很有意義。」顏寶鈴說。
如今,飛達帽業的香港總部面向國際市場接訂單,深圳作為原材料採購和研發基地,孟加拉國工廠加工生產。在顏寶鈴看來,這是一種新型的「前店後廠」模式,但「供應鏈的根要始終留在中國」。
顏寶鈴的孟加拉國故事仍在繼續。生產基地還要擴建,「飛達二鎮」也在規劃中。今年下半年,她將應邀到香港的大學講課,分享創業體會。她特地準備了二三十個名額,讓香港學生到孟加拉國的工廠實習。「『一帶一路』為創業提供了更大空間,香港青年應當做有心人,抓住新機遇。」她說。

2017年,飛達帽業所在的村莊經孟加拉國有關方面批准,正式命名為「飛達鎮」。這是顏寶鈴(中)與當地居民合影留念(資料照片)。
新華社發
通往春天的香園圍
從港島出發向北,經九龍,到新界,過龍山隧道,再上香園圍公路,一路行駛,漸入群山環抱。
路的終點是一棟外觀頗具流動感的建築。這裏是港深第七個陸路口岸——蓮塘 / 香園圍口岸。它橫跨深圳河,兩地旅檢大樓連為一體,好像一座橋。
春意正濃,口岸人來人往。85歲的萬秀平站在旅檢大樓前,手握一份老舊的手繪地圖。圖上是他年輕時的願景,眼前是時隔30多年才成真的現實。
新華社記者 褚萌萌
道路連通的夙願
萬秀平六七歲時,時常在如今的口岸附近往來深圳河兩岸。那是上世紀40年代,此處確有一座橋,他還記得自己和小夥伴會到河邊玩耍。
萬秀平的老家香園圍村臨近港深東部邊界。上世紀50年代,香園圍所在的打鼓嶺地區被港英當局列為邊境禁區,邊境沿線豎起圍網,出入禁區也需要許可證,跨越深圳河的橋就漸漸荒廢了。
隔絕的狀態持續到內地改革開放。1978年,香園圍以西開通了文錦渡口岸。不過港深往來需求旺盛,通往文錦渡的公路堵車嚴重。
萬秀平想起了小時的橋。1985年6月,時任香園圍村村代表的他給港英當局寫了一封信,建議在打鼓嶺地區興建新口岸。「打鼓嶺很多地方都是禁區,被人遺忘了。」萬秀平說,「口岸可以帶旺整個區。」
他將這封信抄送給諸多部門,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。信件原件一直被他保存在家中,慢慢泛黃,好像消失了光彩的願望。
當年寫信時,萬秀平還附上了一張手繪地圖,說明自己認為可行的兩個地點,其中一處恰與現在的香園圍口岸十分接近。
血脈相通的根源
300多年前,萬秀平的客家先祖第一次跨過那條不寬的小河。
香園圍的萬氏在清代遷居至梧桐山南麓,其村據說因有一個長滿蓮藕的池塘而得名「蓮塘」。後又因人口繁衍,部分族人過河而居,並廣種香樟樹,將聚居地命名為「香園圍」。
「這裏很多村跟河對岸的村原本就是一個村。」香港特區立法會議員、打鼓嶺區鄉事委員會主席陳月明介紹,上世紀中葉,香園圍村有三四百人,然而列入邊境禁區後,常住人口減至幾十名。
香港回歸祖國後,港深交通互聯持續深化,東部新口岸的興建在本世紀初被提上議程。萬秀平沒想到當年念念不忘的提議有了「迴響」。當被徵詢意見時,他堅定表示「通關設施要應有盡有」。
2006年,打鼓嶺區鄉事委員會對在當地興建口岸的可行性進行了詳細的調研。兩年後,決定正式作出,新口岸選址在香園圍不遠處的另一個客家古村——竹園村。
整村搬遷是件大事,不過大部分原居民表示「非常開心」。「如果不開發,就缺少發展的餘地。」時任竹園村村代表的姚觀華說,在前期有一種意見是新口岸只通貨運,後來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都提出要客貨都通,「有人過,才能有人氣」,正如幾百年前他們的祖先從河彼岸將「人氣」帶到了此岸。
發展融通的前景
今年2月6日,內地與香港恢復全面通關的第一天,香園圍村現任村代表萬新財就通過香園圍口岸,去了趟深圳。
早上8點半,萬新財從家出發,開車不到5分鐘,就到了口岸停車場。新口岸於2020年8月開通了貨運,這一天是旅客通關服務開通的首日,現場熱鬧非凡:有推著單車準備過關的香港單車隊,有從深圳過關前來的跨境學童,還有專程來慶賀的打鼓嶺區村民代表。
萬新財和大家寒暄了一陣再過關,到深圳後還不到9點。他逛了逛街,飲了杯茶,回到香園圍,大約12點。百年古屋中飄出一縷炊煙,妻子還沒將午飯做好呢。
鳳凰湖村村代表易嘉文3年前在距離香園圍口岸最近的幾棟深圳居民樓內買了一套公寓,不過直到近來口岸啟用旅檢後才著手裝修,估計再過一年半載全家就可以去內地過週末了。
口岸向南約1公里處,是竹園村的安置新村:約60棟小樓依山傍水,村中道路平整寬敞,公共場地設施齊全。姚觀華介紹,2014年搬來後,村子環境好了,租戶增多了,村民收入也提升了。
陳月明相信,打鼓嶺的鄉村未來可有更廣闊的發展。在特區政府的北部都會區發展策略下,藉著口岸的人氣,當地應進一步提升基建,並「引入創科產業,讓港深更多年輕人來到這裏發展」。
「當然好開心啊!」終於如願的萬秀平描述著自己的心情。口岸旅檢大樓以「光影流岸」為設計理念,日光在玻璃上流動,彷彿流經的時光。蓮塘 / 香園圍,兩個名字多年後再次連在一起,攜手通往一個香氣怡人的春天。

在新界香園圍村,85歲的萬秀平走在村裏(3月28日攝)。
新華社記者 王申 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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